回顾展望

 

  

亲切的关怀 巨大的动力

——记与周培源名誉主席一段不平凡的交往

苏怀一

 

对于那段史无前例、后无来者的动荡时代来说,1972年算是个乌云露出微弱阳光的瞬间了。林彪刚刚堕亡,中美关系出现转机,美国总统尼克松来访不久,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美籍华裔物理学家杨振宁博士也到达北京,毛主席亲予接见。消息轰动,成为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还刊出了巨幅照片。在新闻报导和照片中,有位陪同接见的长者,引起我极大的关注,那就是我社中央副主席、北大教授周培源先生。当时,他并非以九三学社领导的身份,而是以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副会长的身份参与接见的。毛主席还和他颇为风趣地寒暄了几句,气氛非常祥和。这是自1966年5月之后很少见到的新闻,令人高兴。

从“文革”揭幕以来,整个国内格局大变,民主党派早已停止活动,各地组织都已封闭,广大干部扫地出门,我也被发配外地,接受“改造”。除能和家人通信外,与各方联系业已中断,有时准假回沪,也不敢贸然造访旧时同事,免受纠葛,因此社内完全闭塞。现在见到培老能参与接见,想来情况大为缓和。尽管培老出场并不代表九三学社,但毕竟受到伟大领袖接见,总是一大喜事。为了表达对社组织的渴望和向培老的致敬,我于6月10日斗胆提笔写了一封简短而又满怀希望的信。信是悄悄写的,不敢外露,写好后,也不敢公开寄出,怎么办?一天,正好邮递员老孔来送信,我见到他,偷偷地把信塞给他,请他代发。老孔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老党员,当乡村邮递员20多年,群众关系极好,我到农场后,时常接触他,感到他朴实可靠,为人厚道,交谈虽不多,却富正义感,对我们这些“改造”对象从不歧视。当时他二话不说,慨然接受委托,我这才把心放下。过了几天,我从老孔手里收到了培老的回信。信上说:“你6月10日的来信收到了。中央对民主党派的工作尚未有新的指示。社中央负责同志今仍参加集体学习。知道你关心社的工作,特此作复。并致革命敬礼!周培源 1972年6月23日。”话语虽短,却充满了关切的口吻,使我久久不能平静,特别是看到最后“并致革命敬礼”一句,显见他老人家并没有把我当作“改造”对象,而是以同志对待,这在当时是何等的可贵!以后,我又去了几封要求组织给予适当工作的信,培老都有回复,并介绍了社中央几位领导人的近况。1976年7月,我被转为农场职工,7月18日,向培老汇报。8月14日,培老来信祝贺,并勉励我努力学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改造世界观,积极做好岗位工作。从72年6月至76年8月,培老写给我多封来信,至今还一一珍藏着,每封信都是亲笔所写。一位德高望重、肩负繁重教研任务的著名学者和民主党派中央负责人,且其本身又处在逆境之中,对一个素不相识、正在接受“教育改造”的地方组织小人物,竟如此器重和关怀,怎不叫人激动不已!在那个年代,即使是亲朋好友,碰到我们这些“改造对象”,都避之唯恐不及,还会给你写信吗?培老当时完全可以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对我置之不理,或者简单敷衍,作一次答复便作了事。然而,培老始终关怀着我,从不回绝,更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领导架势,没有冠冕堂皇地教训,而是平易近人,语重心长,以同志式的口吻交谈,至今读来,暖流仍涌上心头。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民主党派恢复了组织活动,各地组织机构先后开展工作,我也回到了组织的怀抱,一直想拜谒培老,感谢他老人家在困厄之际的关怀与鼓励。1985年1月,九三中央召开七届二中全会,我随同在沪中委前往北京,担任会议记录。天赐良机,怎能错过见到培老得机会!但他还不认得我,不敢贸然求见。我请已故社中央常委、社市委副主委笪移今教授代为引见。在大会休息室里,笪教授领我走上前去作了介绍。培老一怔,只是伸出手来和我紧紧握住,我向他问候,并感谢他的关怀。他侧着耳朵听我说话,未曾回话,原来他耳背,要说得响一点,当我大声把话讲完后,培老才面露笑容,一边点头说:“噢!你就是苏……同志,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在上海分社做什么工作?”我一一作了回答。他高兴地对笪移今教授说,新时期的民主党派工作,任务还很艰巨,我们大家都得学习,共同努力,把过去丢失的追回来(大意如此)。过后,培老来上海视察,在社市委机关,我有幸再次见到了他。那天的聚会别具一格,是在陕西北路186号老大楼205室一向比较紧凑的会议室里举行的。社市委的主要领导杨??、王应昧、笪移今、卢鹤绂、胡汝鼎和洪铭声,还有朱物华、陈植等多位老前辈,冠盖云集,他们谈笑风生,情绪极为热烈。不拘形式,不求场面,同志加朋友的促膝谈心,既亲切,又风趣。他们从国内形势谈到党派工作,对改革开放后九三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两个多小时的聚会,培老兴致极好,环顾四周,侃侃而谈,毫无倦意。散会时,我站在门口迎候培老,向他致意。他说:“北京一别又有多年,你好吗?欢迎有机会再来北京。”

想不到这次匆匆道别,竟成永诀!

培老是我国杰出的物理学家,学术上的卓越成就蜚声海内外。著名的传记文学作家徐迟先生曾在80年代专门采访培老,之后写了一篇关于培老从事科学研究的长篇报道,叫什么“……旋涡”的,可惜题目一时想不起来了,颇感遗憾。这虽是篇传记式的文学作品,却反映了培老毕生奉献科学,不断钻研,力求攻关的精神和毅力,是我国尖端科学勇攀高峰的真实写照。培老就是以这种忘我的、永不满足的治学精神,为九三学社的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的科研与教学任务本已相当繁重,还要挤出时间,主持并参与社的活动,作为一位耄耋高龄的科学老人是多么的可贵啊!1992年8月28日,培老在担任九三中央主席期间,喜度九十华诞,党和国家领导人江泽民主席等诚挚祝贺,足见中共中央对培老是多么的尊敬!

培老离开我们已有多年了,但他那满头鹤发,架着金丝边眼镜的面容,始终留在我们心中。想到在风雨如晦,彷徨不安的艰难日子里他送来了慈父般的鼓励与安慰,使我感受到组织的温暖,看到了光明,增强了信心,为我这20多年继续服务于社会注入了无穷的动力。这就是九三前辈的精神,一种毫不为己,专门利人,爱护后辈,鼓励干部的伟大情操,正是我们九三领导和全体社员同志学习的典范!尊敬的周培源名誉主席,我们永远怀念您!

(作者为原九三学社上海市委机关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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