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倍努力的实践者


在震惊世界的四川汶川大地震前,4月30日女儿车祸肩胛部骨折,自己又因为严重感冒出现长时间的神经血管性头痛,甚至需要进行头颅CT,MR检查,而输液治疗引起三次输液反应,使我的身心极度疲惫,最后甚至昏厥于医院急诊室。后来我自己戏称为不过类似于电脑死机进行了系统重装。当身体稍有好转,为了赶紧完成因此而耽搁留置的手术,就于5月12日安排了2台大手术。第一台手术于12时结束后,我感觉很疲乏,于是回家吃点东西休息一会等待第二台手术的开始。1:30时我被告知腹腔已经打开,粘连很重,手术难度很大后上了手术台,这是由攀钢总医院转诊过来的复杂病例,腹腔肿瘤手术8月后复发累及膀胱和肠道,肿瘤占据脐到耻骨长度,约15*8cm大小。专心致志的手术使我忘却了时间,当刚刚仔细的分离与止血并且保留了膀胱准备进一步解剖肿瘤与肠道时突然发觉大家在叫喊,声音嘈杂混乱大大异于平常,同时感觉脚下晃荡站立不稳,因为以前也发生过小的地震,我知道是地震来了,我对同事说不要紧张,稳住,并且赶紧用纱布保护病人的切口,双手放在上下缘,力求站稳。看到麻醉机,输液架也在大幅度地移动不定,手术台上的一位同学手上的血管钳突然掉到地上,外面有人在叫 “地震了,地震了”。我对此已经不再有反应,只是护住我的病员,求求千万不要将他摇下了手术台,我的身体随着地震或前倾或后移,或左或右移动,可脚步始终稳着。开始我想如同既往的地震很快就会过去。可时间如同停滞,震依然不停,房屋的震动声音好象要吃人的猛兽,才知道它已非同寻常,我的头脑也开始复杂地运转,我预感到可能面临死亡,“我还能不能见到我的女儿”“十三楼掉下去我可能与大家都会成为了一团肉酱” “1976年地震有太多的人跳楼求生”……,可是现在的我明白我既不能外跑去卫生间或者消防用电梯处,更不能跑出手术室求生,只有坚持着,要么随房屋倒塌真的就牺牲,要么挺过这令人极度难熬的时段,这样想反倒使我更加镇定,甚至还望着天花板,随时准备拨开可能掉到病员身上的东西。

当地震终于停了下来,我又带领我的小组继续手术,甚至都忘记了去阳台外面看看外面的变化,忘记了安慰手术室外病人家属对于手术的担心。依然保持我一贯的风格,不急不躁,有条不紊的仔细分离,止血。面对着突然的通讯障碍,无法联系外界家人朋友带来的进一步的恐慌也无暇顾及,外面的一切甚至刚刚发生的地震似乎完全与我无干,该怎么干就继续怎么干。由于有15cm 肠段被包入肿瘤之中无法保留只好将其切除。当要取出标本时,张虹副院长,唐国民副书记,医务处邹江处长和病区唐令超主任分别带着医院领导和同事的关心前来看望我们手术组,鼓励我们尽快安全地完成手术,不要紧张。这时的我心如止水,没有豪言壮语,看着我们的领导,“放心,到目前位置,手术一切顺利,我们会和平时一样完成手术的”。尽管后来的余震又造成手术临时中断。当最终一切顺利完成,这时已经是下午4:20,离地震过去已经有2个小时,对于手术没有丝毫遗憾的我象往常一样拿着标本去手术室门口给家属看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沿着楼梯下去,看到有一些裂纹和抹灰层的脱落,还有一座没有人的空楼,完全没有了平常的那种心境,感到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才感觉到回归内心的恐惧。我径直到九楼去看看病房的情况,这里也是人去楼空。当我快速地到了办公楼前,看到了站在安全线外的人们,终于如释重负,“我也应该安全了!”当我爱人一下冲上来抱住我哭的时候,看到她那憔悴焦急的脸,一双从来没有外穿的拖鞋足以显示她的极度紧张,我急忙安慰她“没事,过了”。这时的我看到周围没有坍塌的房屋,也没有人员的伤亡,我在学校的女儿在老师的组织下应该没事吧。先看看转移下来的病员,看看科室或者医院有什么安排再说。在门诊外首先见到手术病员的家属,一段手术过程的描述,一句手术顺利的话语打消了她曾经以为我们也如同外面转移时的混乱,同样也是人的医生该是丢弃病员只顾自己逃生而去的疑虑,看到了她说谢谢医院,谢谢医生时的笑容。

关于地震的消息不断传来,震中汶川,8.0级,大量房屋倒塌,人员死亡上万。病区病员都无大碍,科室医院暂时无别的安排,在爱人的催促下,赶紧给主任请一会假去接在学校的孩子。在学校外等待时,我才回过神来,我的老家如何,我的父母兄弟如何,可这时已经联系不上了,而在见到女儿的一刹那,坚强自信甚至面对死亡似乎也大无畏的我再也抑制不住了,我的眼泪急速地落下,发出的哽咽哭声以至于吓得娘俩以为广元出大事了,我说联系不上,应该没事,只是想哭。当我伤心地哭过之后 ,感觉好多了。回家的电梯停了,我执意爬楼梯上去看了一下,收拾一些东西迅速回到医院。

接下来的抗震救灾工作在医院和科室的领导下有序的展开,我们随时待命开赴一线,也不忘维持现实的工作秩序。由于频繁余震的干扰,我们指挥病区病员和家属经历了多次转移的痛苦。但是手术在两天短暂的停止后,看到病员焦急的期待,尽管有不断的余震威胁,我们还是牢记着自己的使命走上手术台。最为令我难忘的是一位来自简阳的胰十二指肠癌患者,哭述他的不幸,原本他准备在当地手术,但是当地医院认为难度太大劝他到来我院,不料遇此大灾,没有在地震中死去的他却在肿瘤的不断生长中等待死亡。我实在于心不忍,在国哀日安排进行手术。作为普外科的特大手术,我为此早上特地吃了四个鸡蛋和一大碗面准备熬上一整天。手术中发现情况远比想象的严重,分离也是异常困难。可以说是我做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手术中最难的1台。肿瘤位于十二指肠水平段,升段和小肠上段3cm处,外侵胰头钩突以及小肠系膜,尤其是主体全部在系膜血管的后分更难于暴露与操作。如若在平时,我可能会选择放弃,因为风险太大,难度太大。可是看到患者的期盼,想想他转诊对我医院的信任,想想我对自己不轻易放弃1台手术,每1台手术后都力争精雕细作没有遗憾的承诺,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就更要尽百倍的努力。我采取了与既往不同的逆行手术方法,并且将最为危险的肠系膜动静脉进行长段的剥离以保证它们的安全。14:28我们停下手术为地震死难者默哀,伤心的眼泪和撕裂般感觉的咽喉合着全国人民的悲哀凝聚,时光如同停止一般的3分钟后我们又迅速坚强地站到了手术台上。分离组织在如同蚂蚁取食般1mm,1mm的进行,或许这时的我才充分理解体验到温总理那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百倍努力”的真正内涵,真的是多么艰辛。手术经历了8个小时顺利结束,手术后病员顺利康复,病理报告也非常令人满意,即将出院。

我的家在接近重灾区青川县的三堆镇,从父母的来电中我知道三堆镇房屋都几乎成为危房,但因为特殊原因报道很少,我们家三楼坍塌变成了二楼已经无法居住,当得知我们既要接收灾区转来的病员又要进行常规手术时,他们唯一的嘱咐是听从工作安排不用担心更不用回家,到现在也没能回老家去看看一直成为我久久难以释怀的愧疚。

在大地震已经渐渐平息,我们支社邀请了来自云南省支援四川抗震救灾的九三学社社员过组织生活,大家各自述说着那令人永远不能忘怀的瞬间,最为频繁的词是恐惧,而在不分哪党哪派的全民抗震救灾进程中,团结与坚强成为中华民族的集中体现。我们也有过彷徨,有过内疚,职责所系无法参加志愿者,随时待命的我们好象站到了大后方。当出现的如抢购食品,饮用水,道路的拥挤堵塞,救灾物质的贮运与发放一系列混乱后,我们终于体会到秩序的重要,认识到坚守工作岗位,听从组织安排,将使政府组织的救灾有序化免受个体无序化的干扰,这也才是更有效率的抗震救灾。或许这可以给我们太多的启发,我们追求的科学民主也可以加入新的内涵,科学分析,民主决策对任何重大危机事件的处理来说都是根本,救援供给与被救援的基本需要的分析评估,要充分合理使用有组织的力量和无组织的力量,重要的在于秩序化带来的高效率。在这样的危机中,任何人都是参与者,既需要一线直接施救,也需要后勤保障,还需要提供后期供给的等等,我曾经给我们门口一位自认为有愧的小餐馆的老板讲,你们一样在抗震救灾,因为你们的劳动保证了正常的秩序,我们可以吃到饭,也才可以为伤员服务。

这里没有个人英雄主义,有的永远是集体合作的精神和每一个人都闪烁出的人性光芒!

(作者:赵平 男 1965年11月出生 九三学社社员 四川省肿瘤医院腹部外科副主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