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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惊噩耗,忠魂归祖国——记祖父冯玉祥将军回国参加新政协会议

发布时间:2021-09-29 来源:九三学社中央研究室 ...

1948年,解放战争进入最后的战略决战阶段,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各战场上势如破竹,长驱直进,陆续取得决定性胜利 。从这时开始,筹备新政协就成了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戮力进行的一项重大政治任务。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于1948年4月30日发布的纪念“五一口号”,中共中央号召“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并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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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晋察冀日报》头版全文刊发“五一口号”

当时远在美国纽约的祖父冯玉祥感到无比振奋,首先响应中共号召,决定回到祖国出席新政协会议,参加新中国的建国工作。 5月2日,中共中央电示上海局和香港分局,邀请29位民主人士北上商谈新政协召开事宜,祖父冯玉祥在这“29人名单”中位列第二。

为了新中国诞生,祖父冯玉祥积极做回国的准备。为了告别侨胞和美国朋友,他于1948年7月30、31日先后发表《告别留美侨胞书》和《告别美国人士书》。

《告别留美侨胞书》:

“亲爱的留美同胞们:

为了祖国的召唤,玉祥不能不和亲爱的侨胞和同学们暂时告别了!短短留美的两年中,和侨胞们同学们携着手,在海外高竖起反对独裁争取民主的旗帜,从事于把祖国真相报道给美国人民的工作。在这离别的时候,对侨胞们和同学们,玉祥一方面是衷心地万分感谢,一方面是希望朋友们再接再厉,完成我们未竟的工作。

玉祥这次回国是为了参加新的政治协商会议,筹备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组织真正民主的联合政府。从每天的报纸上,侨胞们和同学们都看得很清楚,尽管在美国千方百计援助之下,蒋氏独裁政权已日趋危殆,报摇软坠。中国人民的力量正在以排山创海之势蓬勃地发展,中国前途是再清楚也没有了。人民的胜利就在不远的将来。

除了蒋介石及其反动集团外,将都有代表参加新的政治协商会议。这当中包括了中国共产党,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国民主同盟和其他各党各派及无党无派的人士参加。这是一个真正代表中国人民利益的政治会议,这是中国历史从旧王朝走向新时代的一个里程碑。

侨胞们在美国所受的种种痛苦,玉祥一定要在这个新的政协会议中详细地提出。在蒋政权统治之下,今天侨胞们如果回到故乡,几十年血汗换来的一点积蓄,会被官僚恶霸敲诈得一干二净。继续留美工作的,会受到种种的歧视。美国移民局方面对中国侨胞更特别苛刻,美国经济恐慌到来的时候,侨胞们的经济难关如何渡过……这一些一些问题,玉祥都要提出在新政协研究解决的办法。

但侨胞们的自由同时也是要侨胞们自己去争取的,不愿意受剥削,受欺骗,受歧视的侨胞们,应该团结起来反对蒋氏独裁,反对官僚资本,反对美国援蒋。

在积极的民主运动当中,产生出中坚的干部来,准备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当中,为侨胞之福利而呼喊,并且定出确实有效的政策来。

留美同学们在异国辛勤地学习,完全得不到祖国的照顾,学费没有着落,学成归国后,职业也成为问题,即使找到工作,在疯狂的通货膨胀之下,也无法维持最低的生活。 对这一切一切痛苦,玉祥都要在新的政协中详细提出,以便得出补救的办法。

但是同学们的福利同时也要靠同学们自己去争取的,独裁政权的万恶,同学们比谁都清楚,但因种种具体困难,同学们反独裁的斗争还需要更加坚强,更普遍。希望诸位同学要同侨胞们携起手来,掀起一个争自由争民主的巨浪。

最后敬祝侨胞们同学们健康和自由民主运动的开展。

冯玉祥”

《告别美国人士书》:

“在我短短的居留美国两年当中,旅美的中国人士反对南京贪污独裁反动政权及反对美国援蒋的运动,已经获得了你们很大的同情与支持。特别是我个人常被邀请向美国人民报告中国的真实情况。为了这些,我非常地感激你们。

我对于中国情况的分析,以及我说南京政权之必然崩溃,都已经被许多事实所证明了。今天,大多数的类国人士对于南京政权之必倒,和中国人民之最后胜利,都已经没有什么怀疑。

我现在回国去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新政协与一九四六年在重庆举行的旧政协最大的差别就是新政协不容许蒋介石及其反动派参加。

新政协将包括中国共产党,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民主同盟,其他民主党派,以及无党无派的领袖们。

新政协的主要任务就是联合一切民主力量,建立共同纲领,以争取更早更大的胜利。同时,召集人民代表大会,和组织真正的民主联合政府的程序与方案都将被讨论。

我对于中国民主运动之最后胜利具有极大的信心。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新的中国不仅要维持中美之间的友谊,前且要增进它。我们欢迎所有民主的美国人士到新中国来观光、投资和工作。

但是,我必须着重地指出:美国现行对华政策,经济与军事援助最贪污反动的蒋介石政权以苟延其生命,是违反中国人民利益的。结果,中国人民的苦痛是延长了,美国纳税人民的钱都等于丢在老鼠洞里,而中美之间传统友谊是被破坏了。

在悠长的中国历史中,中国人民是从不向威权屈服的。中国的大学教授与学生都已宣称他们宁可饿死也不接受美国的救济。我希望你们,美国的朋友们,尽一切的努力来变更目前这种有害的政策。

冯玉祥”

在祖父冯玉祥内心的深处,是否还潜伏着某种预感?他分别给我二伯父冯洪志和二伯母冯赵美玲以及他们一岁多的女儿和几个月大的儿子分别写下了三封信,这是他对后人关爱的最后嘱咐,这是他的绝笔家书。

信件之一

“洪志 美玲吾儿:

我不几天印离开美国,你们知道我是为铲除害民贼去的,你们不要惦念我。你们二人切记住我的话:

1.你们要各自小心谨慎自己。

2.和和睦睦比吃什么都好。

3.和和睦睦比穿什么都好。

4.你们上有父母,下有子女,不是应当欢喜快乐吗?

5.不论什么时候要知彼此相忍,彼此相让。

6.你们不高兴的时候,要吵吵嘴的时候,就想爸爸对你们说的是什么。

7.要生气了先拿出爸爸的信来看看。

8.那样永远和睦,你们就是孝顺的儿女了。

切记切记

爸爸 37.7.23.13 纽约

信件之二

文贞爱孙孙:

去年在美西我推着你坐的小车在人行道上走来走去,也照过(相),可是你不会说话。去年九月我离开伯克利来到纽约之后,至今就没有见你了,只是你爸爸寄来你的像片,看见你会走路了,我很喜欢。不几天我就要离开美国去打那压制中国民众的独裁去,这是为同胞铲除贼害的工作,你爸爸要同我去,我不叫他去,叫他同你妈妈好好招呼你同你的弟弟文敬。你要记住,永远为民主为世界全人类谋最大幸福,那是最高尚的人格和愿望,这是爷爷教训你的话。此嘱

爷爷冯玉祥 37.7.23.12 纽约

信件之三

文敬爱孙孙:

自生下你来的那一天,我就想到美国西部来看看你,抱抱你,可是我因为革命工作要打倒压制人民的强盗独裁者,就没有工夫了。现在我要离开美国,你爸爸要跟我去打独裁去,我不叫他去,我叫他同妈妈好好招呼你同你的姐姐。盼望这封信留在你爸妈手中,等你能懂的时候,他们念给你听。记住爷爷说的话,要为全世界的劳苦大众服务,不为自己活着,那是最伟大的人物。此嘱。

爷爷冯玉样 37.7.23.12 ”

然而,民主人士安全到达解放区,并非易事。筹备新政协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将在解放区以外,尤其是在香港和国外的各民主党派领导人及无党派民主人士的代表安全、及时地护送到解放区。“五一口号”发出后,由中共中央直接部署、周恩来亲自指挥,主要由中共中央华南局和香港工委具体负责,开始了这项具有历史意义的工作。为了祖父回国参加新政协会议筹备工作,周恩来亲自部署,周到地为他设计好了回国的路线——乘苏联的邮轮“胜利号”,过大西洋,经由黑海到达苏联敖德萨,再换乘火车进入东北解放区。

1948年7月31日,祖父冯玉祥带着祖母李德全,姑姑冯理达、冯颖达、冯晓达和父亲冯洪达以及姑父罗元铮和秘书赖亚力八人,冲破了国民党特务的重重围困和迫害,在纽约登上了苏联邮轮“胜利号”。 当他登上舷梯时,转身向前来送行的朋友们挥手说道:“我们到祖国再见吧!”

“胜利号”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苏联从希特勒德国手中缴获的当时欧洲首屈一指的最大豪华邮轮,排水量九千吨。客舱分四层,头等舱在顶层,他们一行人住了四套包间,另外还有四位苏共中央委员,三男一女,住在同一层的其他包间里。祖父祖母舱室的对面,住着两个姑姑颖达和晓达;甲板另一头姑姑理达夫妇住舱的对面,住着父亲洪达和秘书赖亚力。船上有400多名回国的苏联公民,其中大部分是苏联驻美外交人员的子女,因为美国政府不允许苏联在美国设立自己的子弟学校,所以这批孩子多由亲人伴陪,回国去读书。

祖父始终不知道,他所乘的这艘豪华邮轮,是中国共产党出钱给他包的。就连祖母也是在1958年加入共产党以后才得知的。有一次,祖母见到故旧于志恭时告诉他说:“冯先生回国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是毛主席、周总理批准,指示当时东北局财政负责人钱之光同志拨出专款,从苏联雇了胜利号接冯先生回国的。这是我入党以后,和吴老(玉章)在一个小组学习的时候听说的。”

船行路上,祖父心情一直很好。一路上他很少出舱,大部分时间在房间里看书,写日记、整理文稿。他的最后一首诗《小燕》,就是在这种愉快的心情下写成的。既有诗情画意,又充满了反对帝国主义的精神,他写道:

“……二次大战后,美人食前言……金元为工具,到处造强权,各洲设基地,无处不为然,德意日所为,转眼又复现。……不可轻人民,人民主人翁。不可恃武力,武力非万能;不可再援蒋,延长我战争。几十亿金元,抛入无底坑;此种冤枉债,我人定不还……”

8月12日,他在给李济深的长信中,回顾了他在美国所做的部分工作并写道:“以祥的判断,美国正走法西斯的初步;压制黑人,随便杀,杀了无事;压制自由分子,随便抓起来治罪,对犹太人,红人,华侨,都是用非人的待遇。” 他表达的已不是他初到美国时看到的那种貌似太平的假象,他已经了解到美国的种种阴暗面,如果他初到美国时对美国的一些表面现象有过不切实际的认识的话,这种看法已被后来美国的现实所改变了。这封信的结尾说,他在船上已经快20天了,对外界的消息什么也不知道。他请李济深为他找些《华商报》寄到莫斯科苏联外交部转他。他说:“一定能收到”。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封信。此时此刻,他如何能料到,他愈来愈接近的目的地,不是苏联,而是生命的终点站。

“胜利号”横过大西洋,于8月10日进入直布罗陀海峡;8月17日,驶抵埃及北岸的亚历山大港。靠好码头以后,祖父发现紧靠“胜利号”停泊着一艘国民党军舰,这引起了他的警惕,不再出舱。

祖母李德全和姑姑理达,当时还持有虽已过期,但尚未被吊销的红色护照,拿着它可以在任何港口自由上岸。18日一早,母女二人抱着姑且一试,争取上岸办事的心情,向验关人员出示她们的红色护照。还好,检验人员没发现期限已过的破绽,放她们过去了。她们松了一口气,赶紧先到邮局,往香港给李济深寄出了信件。我们今天还能看到这封信和这首诗,就是这样侥幸才得以保存下来的。

母女俩匆忙又买了些报纸,急急赶回船上。能有报纸看,冯玉祥很高兴。他一张张打开翻阅,忽然在一份美国报纸上看见一段关于他的消息,标题是:“冯玉祥跑了!”内容是说他此行行踪诡秘,去向不明,各方猜测纷纭等等。全家人倍加小心在意,很少露面。

“胜利号”在亚历山大港停泊了6天。这期间,有三千多被埃及政府驱赶回国的苏联亚美尼亚人上船回国。

8月21日,“胜利号”重新启航,开往苏联黑海东岸的高加索海口巴统。巴统是离亚美尼亚共和国最近的一个港口,那些新上船的乘客预定在那里登岸。

船行数日,抵达巴统。巴统地方官员,上船来向祖父表示问候和欢迎。交谈中,他们建议,如果冯将军对长时间坐船感到疲倦了,可以由此地改乘火车去敖德萨。因为“胜利号”的终程也就到敖德萨。祖父冯玉祥有所犹豫,但考虑到船到敖德萨也只剩两天路程了,再换火车,还得花钱另买票,就没有采纳这个建议。事后家人每每回忆这段往事,都痛悔莫及,因为当时大家都同意继续走水路,如果该乘火车,也许就能躲过劫难了。

“胜利号”在巴统停靠一周后,横渡黑海,向敖德萨驶去。9月1日中午船长对旅客们说,明天就要到敖德萨了,大家经过1个月的海上长途旅行,一定感到疲劳了,他建议午后各自回舱,收拾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明天下船。

两个姑姑颖达、晓达饭后一起跟着进了父母的舱室,房门没有关死,露着一道缝。祖母开始动手拾掇东西。祖父半倚在床上,对姑姑们讲述起1926年他去苏联的情景。忽然素日对什么都最敏感的晓达姑姑吸吸鼻子问:“什么味儿?”四下一看,她发现有烟从门缝里涌进屋子里来。“着火了!”晓达惊呼着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第一个往外冲了出去……她哪知道前面楼梯正是火源的中心,无情的烈火一下就把她卷下去吞噬了……

颖达跟着也朝外跑,一进过道,一股灼热的空气使她感到火烧火燎,她猛又向前冲了几步,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际:“我四姐还不知道呢!”急忙回身,跑着给理达报信去了。

祖父不及多加思索,提起随身的一只小箱子,本能地离开房间向过道走去。祖母抓起丈夫的大衣,紧跟在后面。这时,过道里已是浓烟滚滚,大火从底层已经蔓延到顶舱,房门大敞,浓烟大量涌入……

在这同一时间内,姑姑理达正在整理东西。她无意间一抬头,看见从舱顶的壁缝间,冒进缕缕黑烟,她跟姑父元铮说:“你看房顶上怎么冒烟呢?”元铮扫了一眼没在意地说:“是小孩在上面跑的土。”话音刚落,只见颖达一头闯进来喊了句“着火了”转身又往外跑。理达眼疾手快,从床上一跃而起,追上几步把颖达拖了回来,紧紧把门关上。

“赶紧从窗户出去!”元铮直奔舷窗,迅速打开。

“先叫颖达出去。”理达边说边和元铮托起颖达,把她塞了出去。颖达跌落在甲板上,昏过去不省人事了。接着理达姑姑和姑父元铮相继从舷窗爬了出去……

在这同一时间,父亲洪达也正在床上躺着,听赖秘书讲1926年他在苏联时看到的各种情形。洪达一只手支着头侧着身子听累了,就换个姿势平躺下去,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天花板上往里灌烟。

“赖秘书,怎么上头有烟?”赖亚力看了看不经心地说:“小孩儿们调皮。”“看看去!”父亲穿上鞋,走过去拉开了门。迎面一股烟火猛烈地蹿涌进来。“不好,出事了!”赖亚力扑过去拉住洪达:“出不去了,快跳窗户!”

洪达到了外面,首先想到的是爸爸妈妈怎么样了?他们的住舱还在甲板那面,他撒开腿拼命奔去,理达也刚出来,一眼看见洪达急呼:“快去看爸爸妈妈!”

赶到父母住舱外面,洪达只见窗户紧闭。他脸贴在玻璃上往里看,里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情急之中,抡起双拳猛砸玻璃。那玻璃是抗强风巨浪的,何等厚实,可怜他皮开肉绽,血涌如注,玻璃连道缝也没裂。

“快去拿斧子!”洪达两眼疯狂的朝元铮吼道。元铮飞速取来太平斧,洪达夺过向窗户劈去,玻璃哗啦一声碎了,“我进去!”元铮拉开洪达。“我进!”框上残留的玻璃,又在洪达身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沟。舱里全是浓烟,洪达睁不开眼,吸不动气,发不出声音。他强忍着窒息,伸手到处乱摸。碰到床上,一摸是空的。他想起了沙发的位置,身子东倒西歪地扑过去,他碰到了人,也看不见是谁,一个猛劲抱起来送到窗口,先把头顺了出去。

“是妈妈!妈妈!”理达呜咽着和元铮把母亲死命拉了出去,放倒在甲板上。

洪达把母亲抢救出来以后,已经快要憋过气去了,脑子嗡嗡巨响,意识逐渐消失,他觉得自己就要不行了。

“洪达!洪达!”他仿佛听见元铮从遥远的地方在呼唤。“给你……消……消防……器!”元铮被烟呛得话不成句。

洪达挣扎着、踉跄着从窗口接过递进来的灭火筒撞开阀门,一股泡沫强劲喷射而出。他艰难地稳住脚底下,紧紧抱住灭火筒,浓烟稍被驱淡,他这才隐隐绰绰看见父亲那巨大的身躯头朝里、面朝下卧倒在进门口的地方。

“爸……”洪达扑了过去,把父亲翻了过来,一手托起他的头,一手伸进两腿腿弯,想把他抱起来。但竭尽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父亲的头,朝后仰在儿子的臂弯里,两只胳膊软弱无力地垂在地上。不管儿子多么努力,他没有任何轻微的动作表示要助儿子一臂之力,他完全没有反应。

浓烟火浪继续无情地从走廊里往里涌。洪达绝望地摇晃着父亲,父亲的身体沉得像石头一样……

洪达紧紧抱住父亲不放,他已经无能为力了,窒息再次使他陷入半昏迷状态,他向父亲的身上倒下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个高大的苏联船员身穿消防服冲进舱来,他们一个人拉起洪达,三个人托起冯玉祥送到窗口,但是舷窗的窗口太小了,人出不去。年轻人强大的生命力使洪达从昏迷又清醒过来,他记起那把斧子,摸到后向窗框劈砍。在苏联船员的帮助下,窗口扩大了,冯玉祥终于被救了出去,抬到远离烟火的甲板上。

他的脸是安详的,只有鼻孔下面有一抹黑灰。

他的身体余温犹存。

船医赶来了,他蹲下去翻开冯玉祥的眼皮一看,瞳孔已经扩散,再试脉搏,找不到了。他立刻进行人工呼吸,多时不见心脏起搏。医生显然是临时突然从什么地方跑来的,手边任何急救药物都没带。当他决定注射强心剂奔回医务室去取药时,医务室也正在燃烧,什么药品也抢救不出来了。

窒息过久,急救无药,顷刻之间,冯玉祥将军与世长辞。

海浪滔滔,潮起潮落,永无止息。冯玉祥将军的生命终止了,永远地、永远地终止了。他历尽沧桑,饱经忧患的一生,到此安息了!

祖父冯玉祥将军海上遇难的噩耗传出,中外震惊。各进步党派、人民团体和友好人士的唁电,像雪片似的飞往莫斯科。向冯夫人致慰。

毛泽东和朱德联名致电李济深并转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和冯玉祥夫人李德全,表示哀悼。给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电文是:“惊悉冯玉祥先生于归国途中不幸遇难,不胜震悼。冯先生连年为民主事业奔走呼号,此次归国,对于中国人民民主事业,定多贡献,今忽遭此意外,实为国家民族之损失。特电致唁,并致哀思。”在给祖母李德全的电文中说:“惊悉冯玉祥先生及令嫒不幸遇难,至深痛悼。冯先生致力民主,功在国家。尚希勉抑哀思,并为实现冯先生遗志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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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9月1日,《人民日报》关于冯玉祥先生遇难经过的报道

1949年9月1日祖父黑海遇难一周年之际, 冯玉祥将军逝世一周年纪念大会隆重举行。午后2时, 周恩来总理等六百余人布满了会场四周。毛泽东亲笔题词:“冯玉祥将军逝世周年纪念谨致悼意。”

哀乐声中,由李济深主持举行了祭礼。周总理致悼词指出:“冯玉祥先生从一个典型的旧军人转变成一个民主的军人,他经过曲折的道路,最后走向了新民主主义的中国。冯先生生前进行反蒋,尤其在美国最后一基与美帝国主义曾进行了正面的斗争。……冯先生坚决地拒绝了美帝国主义对他的引诱,毅然离美准备回到中国解放区,接受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的号召,不幸中途遇难,实值得大家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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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9月2日,《人民日报》关于北平600余人参加祭礼追悼冯玉祥先生的报道

为了永久地纪念冯玉祥将军爱国一生的历史功绩,党中央决定将他的骨灰安葬在泰山。在周总理的亲切关怀下,选址泰山西山麓下修建陵墓,1952年破土动工。

1953年10月15日,冯玉祥将军骨灰安放仪式,在他的陵墓前隆重举行。墓地上笼罩着肃穆庄严的气氛。墓前高悬着毛主席、朱德委员长、周恩来总理的亲笔挽词。毛泽东为一个人题写两次挽联,除冯玉祥将军外,没有第二个人享有过如此殊荣。

政务院副总理黄炎培挽词:

扶正驱邪,出其不意,惟先生能为人所不能为,抗敌怵国,委曲求全,惟先生能忍人所不能忍!从这点上看,先生是民族英雄主义者。新中国站起来了,先生其安息!

(本文获“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征文活动一等奖 作者:冯丹龙)